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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枚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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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知晏目光轉過來,對著霍雲琛的方向,“嫂子。”

霍雲琛:“……”

“沈知晏,”霍雲琛不疾不徐道:“我看你這個理解能力,比起給別人看病,更適合去安定醫院治病。”

沈知晏:“……”

言罷霍雲琛卻是懶得去看對方是什麽反應,徑直地牽過小姑娘的手坐下了。

沈知晏看著他,幾番欲言又止,霍少雲淡風輕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就別說話,沒人會拿你當啞巴。”

“……”沈醫生看著緊牽著小姑娘一步也不放松的男人,微笑:“禽獸。”

“你對自己的評價很精準。”

“……”

原本霍少跟沈醫生鬥嘴時,周遭十個有八個人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至此紛紛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晏兒6666!”

“我說晏兒你何必呢,這麽多年了吵起架來你都不是霍少的對手……”有人很乖覺地道:“我就不一樣了,我吵不過霍少,所以不跟霍少吵架。”

那人對著姜茶很客氣地笑了笑,“嫂子。”

有一個人開了這個頭,後面陸陸續續地就有人跟著叫。霍雲琛的這些朋友年齡多與霍雲琛相仿,有幾個看著還要比他年齡長些。被他們這麽叫,姜茶難免有些不自在,手卻被他握緊了,身子也被拉得更靠近了他一些。霍雲琛附在她耳邊低聲地說:“我輩分在那裏,他們這麽叫你很正常。”

她哦了一聲,他說話時熱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耳後和頸間,有些癢癢的。她下意識地想要往外面閃避一些,卻被他圈住了腰,他把下巴擱在她秀氣的肩膀,聲線偏低地貼在她耳側道:“我平時玩的人基本都在這桌。”

——他這是在跟她介紹他的交際圈。

姜茶想,那她也該更快地適應並熟悉他的朋友。於是後面的人再來打招呼,雖然有點羞窘,但還是一一地應下來了。

酒席開桌,但並沒有人認真地在吃東西,都是閑聊為主,聊的是股票期貨還有投資融資方面的問題,她聽得不太懂,對這些話題也並不是很感興趣,全程便都握著他的手指放在掌中把玩著。

他們說著話,霍雲琛忽然偏首看她,“餓不餓?”

她搖頭,模樣很乖巧,“我不餓。”她看著他,眼睛又黑又亮:“餓了的話我自己會吃的。”

她又不是三歲還需要吃輔食的小寶寶,需要他時時小心處處關照。

霍雲琛笑了下,緊緊地挽住她的手,一時也不跟他那些朋友去聊天了,指著桌上的菜品一樣一樣地問她,她有時搖頭,有時點頭,然後他就用筷子夾起放到她面前的小碗裏。

他對她的親密旁若無人也無所顧忌,她有些面紅,卻也沒有推拒地接受了。

姜茶小口地吃了會兒,忽然包間的門被推開了,是新郎和新娘子來敬酒。

酒桌文化在華夏盛行,越是這樣的場合越是如此。新郎一來,一桌人跟著起哄要他一杯一杯地敬,但顯然他們間關系很好,推三阻四了一番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杯敬一桌就可以。

大喜的日子,新郎嘴邊掛著的笑就沒下來過,新娘身著大紅的錦繡喜服,不多話,在旁邊盈盈地站著,唇彎著,目光大部分時候流連在男方的身上,愛意如暗湧在彼此間流動。

新郎舉著酒杯,一口一個哥哥地叫過去,末了到姜茶那裏,“小姑娘你好……”

有人就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糾正他,應該叫嫂子。

這一下,不要說是新郎官,就連新娘子上過大妝的細膩眉目間都流露出些許的困惑。

然而在這樣的場合,細問這些問題顯然是不怎麽合適,於是新郎打了個馬虎眼帶過了,仰起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這才悄悄兒地去問離自己最近的沈醫生,“那小姑娘怎麽回事啊?不是霍少的妹妹嗎?誰這麽禽獸,連霍少的妹妹也不放過?”

沈醫生彎著狐貍眼睛笑瞇瞇,“霍少本人啊。”

新郎:“……”

一杯畢,眾人又頗為形式化地勸了幾番,新郎新娘便又往下一個包間去走了。一桌人坐定,酒杯又重新上滿了一輪,酒液是偏深的琥珀色,在晶瑩剔透的杯子裏顏色美麗。姜茶有些好奇,伸手拿過了霍雲琛面前的酒杯晃了晃,低頭嗅了嗅:……酒精的味道很濃。

度數應該不低。

她有些憂心,然而這一桌除了她是家屬外沒有女性,連喜糖都還沒發到。手在口袋和包裏摸了摸,好容易摸出一顆糖果來,有點欣喜,她很殷勤地剝去了糖衣,擡起手遞給他。

霍雲琛勾著眼尾,張唇接過了那顆糖,見小姑娘目光流連在他的酒杯,修長的手拿過杯子遞到了她眼前,對著她低聲地詢問:“要試試嗎?”

她看他一眼,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可以嗎?”

男人淡著聲答非所問,“我在,沒關系。”

姜茶小幅度地舉起酒杯,湊到唇邊啜飲了一口,酒精腥辣,她有些被嗆到了,辛辣的酒液就趁虛而入地滾過了她的喉嚨。

她不自禁地連聲咳嗽著,臉漲紅成了緋色,手擡起來扇著風,眼睛裏有生理性的淚水盈滿。

第一次喝酒,除了辣什麽味道也沒喝出來。

她一邊扇著風,一邊轉頭對他抱怨,“好,好辣……”

辣得她舌尖都有些打結了,說話時也大舌頭般的口齒不清。

男人彎著眼睛,幽深狹長的一道光落在她面上,“吃點甜的就好了。”

她方才去翻包翻口袋——然後當然是空空如也,她最後一顆糖已經給了他。

翻找東西的全過程姜茶都低著腦袋,下頜卻忽然被人捏住了托起來,她本人猶然怔忡著,唇就這麽被柔軟溫熱的薄唇堵住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吻住了她。

沒反應過來,她眼睛睜得很大。

甜蜜的橘子味撬開齒關,又從唇間落到了舌尖,被他餵給了她。只是一瞬,他卷住她的小舌,眷戀纏綿地深吻了她一次,然後松開。

規格不算小的包間裏,霎時間一片安靜。

卻又在男人擡起目光的瞬間恢覆了熱鬧,欲蓋彌彰的碰杯和咳嗽聲交織在一起。

姜茶木木地吃著那顆糖,味蕾早就失去了感覺,頗有些食不知味。

仰眸,便觸及到無數道別有深意的眼神,鐳射一般地朝她投射過來,沈知晏沈醫生面上的表情最是明顯不過——一副地鐵老大爺看手機的gif動圖。

她的臉立時就發起燒來。

他……他怎麽能做這麽熱辣的事情啊。

霍雲琛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把她的小細腰緊緊地圈過來了,把持在掌心,俯首湊過她的耳,咬字低低的,透著些喝酒後的幹啞,“喜不喜歡我這樣對你?”

她的心怦然地雀躍,像是有很多只小兔子藏在其中。

他一來便上躥下跳地動個不停。

她哼唧了一小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低笑了聲,將她圈抱得更緊,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種在他懷裏般的親近,距離很近很親聲音很低也很沈,“要是不喜歡,我下次就不這樣了……嗯?”

那笑意潛伏在了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裏,也無限地延伸進了她的心裏。

……害得她的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在她的胸腔裏咚咚咚地胡亂作響。

她環抱住了他的腰,臉深埋進了他胸膛裏面,靜了幾秒,然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說不是不喜歡,還是說讓他不要這樣了。

大一下學期開學後不久,霍雲姝跟姜茶一次通話中提起,邊境在京城這邊新建了一家溫泉酒店,五月份的時候會正式開業。

又因為小霍姑娘在其中亦有股份,所以剪彩和開業的時候她也會過來。

霍雲姝跟姜茶日常聯系頻繁,提到這一茬還跟小姜姑娘感慨,說別看邊境單看長相是個愛豆,想法倒是跟走愛豆路線的明星差了十萬八千裏。又是開酒吧又是開酒店的——魔都的酒吧固然是盈利良好,再一說京城的酒店,聽邊境的意思,要是做得好,未來還要開連鎖的。

是挺拼的。姜茶想,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原因。

不過她家的霍先生也挺拼的,而他的原因她就很明了也很驕傲了——為了攢老婆本。

對面的霍雲姝顯然是不了解小姜姑娘的想法,卻不謀而合地想到了一塊,“你知道邊境為什麽這麽拼?”

霍雲姝自問自答,“最開始是為了攢老婆本。”

姜茶:“……”

小霍姑娘頗感慨地說出了緣由:原來邊境家裏條件雖說不上好但也談不上差,父母雙親都是中學老師,在國內算得上是中產階級。當然,這裏的中產指的是職業,而非收入。

奈何後來讀大學時談了個女朋友,女朋友是當地首富的女兒——誠然戀愛時邊境是不知道這些的。

然而紙包不住火,有朝一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外出差的首富終於知道了此事,於是回到了本市,霍老爺子最喜歡的濫俗情節在此時精準上演——首富撂了一張卡過去,一個字的商量都沒有,報出密碼的下一句話,就是離開我的女兒。

首富說,這一次是好言好語有商有量,再有下一次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卡邊境自然是沒接,原因他卻是問了的。

期間首富的表情一直極其的不耐煩,全過程煙不離手,另一只手牢牢地把手機拿在掌心,眼睛不時地往上瞟一眼——幾乎不去看邊境。

及至邊境這一句話問出了口,首富才終於從手機屏幕前擡起臉,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滿臉都是近乎不可置信。

並非是被他這句話問住了,而是覺得這句話天真程度之深,令人發指。

首富最後竟是忍不住地笑出了聲,而後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只顧左右而言他,“小夥子,你先掙一點小錢……嗯,也不多,”

首富彈了彈指間的煙,讓煙灰落進煙灰缸裏,再擡眸,眼睛瞇起,“就一個億吧。”

他打了個響指,唇邊笑意漫起,“什麽時候你掙到了一個億,再來跟我說這話,怎麽樣?”

……

(2)

這個一億人民幣的事情,姜茶也是知道的。

倒不是她粉邊境或者是看過那一款爆款節目,只是高考結束去T院見到甄醫生的時候,甄醫生曾經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邊境的事情。

包括比賽時著名的一億元事件。

邊境並不是藝術類的考生,畢業的院校是國內一所著名的工科雙一流大學,學的也是跟娛樂業風牛馬不相及的生命科學。

總而言之,站在星光璀璨的舞臺上,除了外形出眾,邊境跟節目的相容性幾乎為零。

但是,有些人生來似乎就是要站在人群中央備受矚目從此獲得一切,無論財富與榮光。因此,盡管邊境在第一次亮相時的表現實在是乏善可陳,但卻還是在第一次票選的時候就拿到了第一位的好成績。

問其他練習生對排名的感觸,多是繼續努力為夢想拼搏——當然排名高的是喜上眉梢,排名靠後的則被剪輯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到了邊境時,給的是大鏡頭特寫,聚焦在邊境那張年輕卻淡然的臉上,高清特寫下邊境每一細微的反應都清晰可辨。

對自己排名第一這件事,邊境先是很配合地露出了些微的迷茫——但很快就恢覆了平靜。

對著導師席,他說:“我來這裏的目的很單純。”

導師A插言:“是為了夢想嗎?”

太套路啦。但是套路也沒什麽錯,畢竟循規蹈矩按常理出牌是不會出問題的。

然而下一刻,卻見邊境搖了搖頭,道:“不是,”

他伸出手指比了個一:“是為了一億元人民幣。”

導師A:“……”

導師B接過話茬,像是沒聽清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億元?”

邊境點點頭,“我原來的專業賺不了這麽多,我聽節目組的人說娛樂圈好賺錢,所以就報名參加了。”

導師B:“……”

全場嘩然。

導師C再接再厲,“……那賺夠一個億之後呢,你還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邊境:“再賺一個億。”

導師C:“……”

邊境的這番言行委實是過於特立獨行,當晚這條#一個億#的超話就上了熱搜。

除了少數杠精表示邊境此番言行拜金營銷外,這屆網友中絕大多數都表示理解。

“想賺錢有什麽錯,難道用愛發電啊?”

“賺完一個億還有一個億……嗯嗯,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捂臉】”

……

雖然邊境此舉不乏被人詬病是炒作的成分,但效果畢竟還是不凡——邊境的第一波粉就是這麽圈起來的,到最後甚至還有不少銀行和招聘網站紛紛找上門來雙手奉上代言。

“用XX理財,讓你省出一個億!”

“想賺一個億?就來XX獵頭網!”

彼時甄芯一邊說,一邊有些忿忿地道:“我覺得這不是營銷……說營銷炒作的都是紅眼病。”

甄芯轉頭對著姜茶道:“有誰會嫌錢少呢?工作不是為了賺錢,難道是為愛發電嗎?這明明就是大實話啊。”

也正如甄芯所言,就因為邊境的話貼合大多數人的觀點,很富有同理心,因此,從這句話掀起了軒然大波後,邊境本人也是熱度不減,一直到比賽的最後一期。

……

但這背後的內情,她卻是剛從霍雲姝這裏得知的。

小霍姑娘說起故事來實在是繪聲繪色,姜茶聽著聽著也聽進去了,忍不住問:“然後呢?”

“然後邊境就出道了。”霍雲姝在電話裏不緊不慢地道:“……邊境跟別人不太一樣,想法比較遠,開酒店前在我這拉投資的時候我說過他,賺錢畢竟不是一時的事情,沒必要這麽緊趕慢趕。而且,”

她頓了頓,說:“後來他的前女友也來找過他……好像姓喬吧?不過兩個人也沒和好就是了。”

姓喬……

姜茶瞬間就想起了連夜婚禮上那個叫喬喬的女孩子。

天真富貴,一眼望去即知是嬌養長大的女孩。

天真可貴,但也向來代價昂貴。

姜茶不解,“為什麽?”

以邊境如今的身價,一個億說是信手拈來還有些誇張,但早就不是最初那個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目標了。

小霍姑娘笑了笑,“茶茶,人的自尊心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她聲音清淩,擲地卻有聲,“有時候它經得起千錘百煉,有時候它比玻璃還要脆,一碰就碎。”

……

三百六十五度全景無死角的臥室裏,沒有開燈,寬闊的窗外是魔都無邊無際的夜。

燈火通明,華彩輝煌,與安靜得過分而顯得闃寂的房間相襯在一起,益發的對比鮮明。

下方是熱鬧的萬家燈火,這裏的夜卻悄無聲息。

一通電話結束,霍雲姝猶然還不覺得有什麽,腰上一雙手已經從身後繞了過來,交疊在她的小腹間。

顧景行的聲音在她耳側不疾不徐地響起,“……是誰的電話?”

“……我妹妹,”她擡眸,不答反問:“你查戶口啊?”

最後一個字被她悠然地拖得老長,明顯是被問得老大不高興了。對著耍大小姐性子的她,男人的面上卻沒有半分的不悅,唇微勾著,輾轉地印上了她微微鼓起的腮。

“不是。”顧景行幹脆地否認了:“我只是聽著——你好像在給人做媒?”

她沒反應過來,表情明顯的怔住了,“啊?”

他低聲地笑著,“否則,別人跟沒跟前女友覆合……跟你有什麽關系?跟你妹妹又有什麽關系?”

她瞬間明白了,張口為自己解釋,“那我跟茶茶聊天難道還要挑話題嗎……”

話說到一半,唇卻忽然的被堵住了。他的氣息有些微的不穩,吻下來的動作又兇又急。

在這樣猛烈的攻勢前,足下踩著的高跟鞋不由得向後踉蹌了幾分,她才勉勉強強地站穩。

朦朧的夜,和熱烈的吻。

起初他只是撬開她的唇齒探進去肆無忌憚,癡纏無非是幾分鐘,或者更短,幾十秒又甚或是十幾秒,失去耐性的男人就把她整個人托起,如抱著孩子般的抱著她,讓她攀附著他的身軀。

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呼吸艱難,她像是整個人都被完全的淹沒在這個吻裏。

無法逃脫。

——又或許,也根本不想逃脫。

天旋地轉的擁吻。

直至被扔上了柔軟的大床,窗簾徹底地收攏,讓璀璨的燈與模糊的月通通無法窺見這室內的一切。

十指與她交扣著然後完全地壓進了床褥,密不透光的室內,他一雙黑眸間或閃過曜石般的亮光,眼光逡巡在她面上,修長而分明的指略略撥開她被薄汗黏在額際的碎發。

那看著她的眼眸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欲色,可動作卻截然與之相反,在手指撫過她臉頰的邊緣時,是極致的溫柔和愛憐。

就仿佛他是龍,而她是被他看守的珍寶與財富。

顧景行低首,反覆而專註地親吻著她。

吻過她的發她的唇她的頸間,她被染紅的指尖。

她的溫軟與香甜。

唇吻輾轉纏綿在女人秀麗白皙的脖頸,力氣很重,身下的人嗚嗚地叫了一聲。

他分開心神去看她嬌麗的臉,緋紅欲醉,如三月的桃花飛上了臉。溫涼的指腹一寸寸撫過他貪戀的那兩瓣紅唇,男人低聲地詢問:“可以嗎,姝兒?”

“……”她懶得看他更不想理他,側過臉視線撇到了一邊。

那廂卻就此靜默了下來,連同停下的還有一切的動作。

等了又等,沒等到他的反應,只知那道暗影灑落良久動作停滯,安靜的焦灼如絲線拉扯在彼此之間,令她感到難耐。

等了再等,她難熬這相對的寂靜,終於忍不住偏首瞪他,“……顧景行你在幹什麽?”

“沒在幹什麽,”顧景行輕描淡寫,唇邊笑意不明朗:“但準備幹你。”

“……”她小聲催促:“你……你快一點。”

男人嗤笑了一聲,卻很聽話地俯下身去,側影如剪格外的俊逸。他擡手,自上而下地一顆顆解開襯衫上的紐扣,表情漫不經心卻又性感的致命。

她懵懂地擡起雙眼,下意識地盯住了上方的男人。

黑暗如濃厚而化不開的幕布將一切籠罩,而他眼尾低垂漾開無邊的風情,他的一舉一動,每一舉手投足——都似是牽引著她的心,讓它七上八下地在胸腔跳動個不停。

夜色裏,他如甫一化形就來招惹女人的妖精。

招惹她的,妖精。

其實一如他所言,她沒理由那麽在意邊境和他那個姓喬的前女友的事情。

莫名的有些在意,是因為她與邊境的前女友一般,都是富家女。——甚至於,她的家境是要遠勝於那位喬小姐千百倍的。

而他……

很多事情,他不說,她也從來就不會問。

一個不說,一個不問,這是獨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

但即使不問,也並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

他在福利院長大的事……

每當她想起,心便會輕易地塌一塊下去,難言的柔軟與酸澀。

他的過去已成定局,身為局外人,她也無法觸及。

剛剛跟姜茶說的話,她其實也是說給自己的。

有時人堅強如鐵,有時卻比玻璃還易碎。

而人的自尊,是不該被觸及的隱痛。

念及此,她擁在男人腰間的手不自覺地緊了幾分。指甲染著幹枯玫瑰色,略長,嵌進肌膚之間有疼痛。

顧景行眉頭卻皺也沒皺一下,只附在她耳側咬了口她的耳珠,聲音低沈和緩,卻帶著輕易就能衍生出無數旖旎的笑意,

“——快不了的,姝兒。”

(3)

有這樣的前情鋪墊,又兼之到了五月的時候姜茶學校無事,霍雲琛又連日來忙於新城區的開發項目,於是霍雲姝打來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來溫泉酒店玩的時候,姜茶立刻點了頭。

她超有時間。

邊境新開的這家溫泉酒店名字很風雅,叫玉竹行館。地點也比較偏,在京郊山腳下,山下的竹海楓林是本地5A級的風景區,行館名字來源於溫泉本身——玉竹溫泉是華北地區鮮見的竹海森林景觀溫泉。

這間酒店與其說是新開的,倒不如說邊境盤下的——原先這間酒店是一對老夫妻開的,只是這對老夫妻無兒無女,老了經營理念跟不上,到後期基本收不抵支,於是決定出手把店盤出去。

雖然經營不善,但是這個地段價格畢竟不便宜,加之此前酒店虧本情況明晃晃擺在那裏,雖然感興趣的投資者很多,但真敢下手的確實寥寥無幾。等知道了價格,一個二個更是作鳥獸散。

邊境算是藝高人膽大,把這間酒店接手下來。其中有他自己的錢,但更多是拉的旁人投資——邊境混圈子這一年多很吃得開,人緣也不錯,加上在魔都開的清吧確實盈利很好,幾條原因疊加在一起,倒真很快地填補起了資金漏洞。

玉竹行館位於山腳下,周遭山巒綿延起伏,溪流環繞,環境依山傍水,寧靜安謐。南面為現存的自然村莊,有閑來無事的游客去村裏還可以體驗農家樂,東北面則環繞著青翠山丘,去時雲霧繚繞,遠遠看是被白霧籠罩的一片空濛,猶如仙境。

大概是知道小霍姑娘要過去,姜茶他們到達的時候,就見邊境已經在後邊側門的位置等著了,見到他們一行人,邊境先是一一地打過了招呼,又笑了笑有些抱歉地道:“我不方便在大門接你們,不好意思了。”

他沒有說明,但話裏意思卻很明白,倒也不假——以他如今的熱度,只單說這酒店是他新開的都有不少狂熱私生在附近的村子租了青旅蹲著,若真被人放出了風聲知道他真人在這裏,那怕是要出大岔子。

顧景行道:“你是開門做生意的,我們又不是普通顧客,來不來接都是一回事情。”

霍雲姝聞言瞪了他一眼,轉首對著邊境卻又是很客氣禮貌,“他說得對,你別太客氣,邊境。”

邊境笑了下,繼而帶著他們一行人往後面的貴賓區走,姜茶在隊伍的後面,聽著邊境的介紹,“這裏一共有30個溫泉池,分別由火山石、香柏木、火山柱狀節理還有玉石等不同材質築成。”

姜茶邊聽邊看著:雖然他說的好像很有門道但是……看著好像都差不多啊。

本身在貴賓休息區,她也沒有料到前面還有人,一路走來視線向下,一雙鑲滿碎鉆的高跟鞋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簾。

擡眸,入目是美艷而極具風情的一張臉,連夜笑吟吟的,“霍總也在啊,真巧。”

霍雲姝顯然也未料到在這裏居然看到了連夜,臉色微妙地沈了沈,下巴揚了揚,“不巧,早知道你在我就不來了。”

連夜:“……”

連夜美目一轉,眸光悠悠地踱到了霍雲姝身畔男人身上轉過了一圈,眼中興味盎然,“這位不就是最近……”

霍雲姝已經先一步地打斷,“不是,你認錯人了。”

連夜:“……”

顧景行:“……”

邊境:“……”

連夜一擡手,掩唇笑了聲,看樣子妖妖調調的,“我說霍總,聊個天而已,你沒必要那麽緊張吧?”

然而小霍姑娘卻沒有半分要搭理她的意思,只低頭劃著手機。看著她這副模樣,連夜不由得趨前一步,纖細的眉蹙起,“……你在給誰打電話?”

“孫總啊。”霍雲姝瞥她一眼,手上正要動作,手腕卻忽然被人按住了。

連夜妝容精致的臉上笑意褪去,“……霍雲姝,你沒必要吧?!”

“孫太太,”小霍姑娘一字一句施施然地道:“我跟孫總談個生意而已,你沒必要那麽緊張吧?”

連夜冷哼一聲,雙手抱臂不再發話。

“霍小姐,”這時候連夜後方的女孩才躍然而出,正是連夜的妹妹連霧,她今天穿著偏正式,雪紡質地的襯衫,領口鑲著一顆明亮的水鉆,下擺隨意紮進牛仔褲裏,貼身的褲型將完美的腿型勾勒出來,挺直、纖細、修長。

妝容亦然偏成熟:大地色眼影豆沙紅的唇妝,頭發剪短到齊肩的位置又燙染過,整個人站在那裏,倒顯得比連夜婚禮那一次要幹練了不少。

連霧對著霍雲姝很客氣地笑笑,“姐夫也投資了這裏,今天又是對外營業的第一天,姐姐才帶著我過來看看的。”

言下之意並非故意如此,也算是為連夜做了開脫。

霍雲姝沒發話,徑直地往前走去了。連霧的目光略轉了轉,這才看見了旁邊的姜茶。

此時連夜也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這一條廊道並不算很寬——狹路相逢。

連霧怔了下,而後笑容如先,“小妹妹,又見面了。”

姜茶對她客氣地笑了笑,“連霧小姐,你好。”頓了頓,她說:“你比上一次更漂亮了。”

這是真心話,也是客套話。

連霧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時間表情沒轉圜過來,卻是道:“……這次就你和霍小姐過來了嗎?”

姜茶點頭,又道:“霍雲琛最近很忙。”

連霧聞聲,面上有顯見的局促,“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但她自顧自地否認了,卻見對方臉上仍是寡淡不變的微笑,一時間不免尷尬起來。又擋不住心裏實在是有些好奇——畢竟從上次她捅破窗戶紙以後,那個人就沒再搭理過她了。

發微信不回這個是常規操作,至於說打電話……她也沒有膽子給他打電話。

只能抱著一絲絲帶著些許惡毒的期待,期待他對這個小女孩也只是一時興起,期待他對這段感情並沒有多少的認真。

連霧挽挽唇,擡起眼是溫和無害的笑意,“那……是在忙什麽呢?”

“賺錢。”姜茶兩個字言簡意賅地道。

“……”那個人近來的動態連霧也是知道的。

年少時的任性悄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遠為成熟和沈穩的成年人作風。

離開醫院,回歸霍家。

連霧對姜茶的回答未置可否,微笑了一下,道:“……不只是賺錢那麽簡單吧。”

“連霧。”走到回廊的盡頭的女人終於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遙遙的,挑起艷麗的眉梢與眼角,過膝的裙在傍晚溫然的風中隨意飄搖。

既然他不在這裏,那跟這個小女孩多牽扯也沒有意義。連霧彎起唇笑了笑,對姜茶道:“我姐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姜茶微微點頭,無意般地道:“霍雲琛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特別是他從事什麽職業、年入月入或者日入多少錢這方面。

不清楚的原因是不在意——她並不在意這些東西。

反正他從事什麽職業,又拿著多少薪水,他都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連霧不意這小姑娘如此答,臉色微變。

然而姜茶卻似沒有窺見她的神情般說了下去,“所以,連霧小姐,”

她擡眸看她一眼,無聲無息的,連霧卻覺得對方眼中那一束光仿佛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她的愛慕,她的自私,她的渴望。

……還有她的卑劣。

姜茶動動唇,繼續道:“……如果你想知道霍雲琛的事情,可以直接去問他本人。”

……

連霧快步地徑直往前走去,直至走到了自家姐姐的身邊。連夜半邊柳眉豎起,奇道:“你怎麽跟什麽人都有話說?”

連霧垂眸不語,紅唇快要抿成一道直線。

連夜是熟知她個性的,倒也不作強求,收回視線卻是嘖了一聲,“……你說你,連霧,你要把你這個擅長交際的個性早點發揮發揮,霍家的那個少爺不就被你追到手了嗎?”

連霧抿著唇,幾番欲言又止,卻終是開了口,

“剛剛那個小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連夜聞及此也是一楞,至此才騰出空來,回眸遙遙地看了一眼。剛才碰見霍雲姝一行,她全副註意力幾乎全放在小霍姑娘身上,並未騰出眼力來看一旁的姜茶,此時轉身才瞥見小姑娘邁步進另一條走廊,身板小小,打扮也跟成熟二字毫不沾邊——於是連夜再看向連霧時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你說那個初中生?”

連霧:“……”

連霧搖頭,“那不是初中生。”

連夜默半秒,糾正,“……那是高中生?”看著連霧一徑搖頭才大膽猜測:“那……大學?”

連霧這才點頭,“去年高考的……馬上應該要讀大二了吧。”

“……”連夜沈默,而後轉臉看向自家妹妹:“她是天才班的?……還是少年班的?”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問句偏離了重心,連夜沒再追問下去,靜了靜,半是感嘆地道:“好吧,是我錯了。”

連霧有些不明所以,“?”

她拍了拍連霧的肩膀,長輩般的語重心長,“霍少喜歡天才班還是少年班的女孩子你又不是……誰讓你上學的時候不好好讀書呢,妹妹。”

連霧:“……”

開過了玩笑,連夜的聲音冷寂下來,“不管是霍家太子爺,還是這個小妹妹——你以後都不要去找人家了。”

連霧垂首不語。

而此時,沈默是一種無言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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